标题:第十九局 “烟凝的秘密”
第十九局 “烟凝的秘密”
刘左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坠坠不安过。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捏着他的幸运棒球帽走来走去。每当路过一个医生或护士摸样的人时,他都会抱以热切期待的目光,企图从他们身上获得任何有关烟凝的信息。然而那些人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仿佛刘左空气一样的不存在。阿猪站在刘左的身边一边紧张地咬着指甲一边试图安慰刘左:“不会有事的,她最多是贫血,贫血能贫死人吗?就好象贫嘴一样,最多不过是个缺点罢了,什么时候见过贫嘴贫死的?”
W静静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眼睛看着对面的白墙,一言不发。
刘左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旁边的阿猪不停说话,他一句也没听见。倒是同样等待病患诊断的另一拨家属被阿猪的话给逗乐了。他们隐隐的笑声在充满紧张气氛 的医院里听起来怪怪的,阿猪不由地对他们怒目而视,心想:“我开导我们队长地话怎么被这些人给受用了呢?好嘛,队长好象什么都没听见,这些人倒乐得开心!”
远远得屁哥跑过来了,手里扬着一叠子单据,嘴里嚷倒:“好了好了,总算吧手续办好了。这医院也太大了,跑得老子累死了!丫头人呢?”
刘左低声说:“推进去以后医生就把我们撵出来了。到现在她还没出来。”
屁哥说:“嗨,我问过挂号的医生了,他们说可能是热伤风或者空调病——这些日子没少收这样晕过去的病人。他们待会耳由急诊室转到内科去,开点感冒药就好了。”
屁哥的一番话让刘左的眉头终于稍稍的舒展了些。哥儿几个站在墙角处,眼巴巴地看着急诊室门口喊道:“丫头!丫头!你醒了没有?我们赢了,你别担心!!”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门板差点撞在屁哥地鼻子上。一个戴着口罩,手拿着注射器的护士出现在门口训起了屁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懂规矩?喊什么喊,这里是医院,要喊到外面喊去!”
屁哥把腰一挺,正要回嘴,忽然一眼瞥见护士手重的注射器,他眼白一翻就软下去了。
屁哥一倒可把刘左他们吓坏了,急忙上前扶起了他,只见屁哥脸色苍白,嘴唇颤抖道:“快带我……离开这里……”刘左二话没说就把屁哥拦腰一背,像背一挂猪肉一样地背到了大楼外面。旁人目光诧异地注视着他们。。。。
出了门,屁哥脸色逐渐恢复了过来。看着眼前关切地几张脸,屁哥不好意思道:“我小时侯没见过针,长大后就晕针。那个那个,见针必晕……”
阿猪抚着胸口道:“屁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刚刚倒了一个烟凝,还以为你怕她寂寞要追随她去呢。”
W道:“阿猪阿贵,你们在这里照料屁哥。我和刘左再回去看看烟凝的情形。”
阿猪和阿贵点点头。
回到大楼里,急诊室门前原来等的那拨家属已经不见了,想必是病人已经出来。刘左和W耐心的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烟凝的消息。刘左小心翼翼地蹭到急诊室门口,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急了起来,难道是烟凝出来地时候没看见他们几个就径自会宾馆了?他搓了搓手,心想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我们不在的时候出来,要是她真的自己走了的话,路上出点差池怎么办啊?
身后的W忽然说道:“我看烟凝不是那种会自己乱走的人。我们进去问问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是个年轻人,看上去还算英俊。唯一可惜的是他的鼻翼右侧不合适宜的长了一个黑痔,看上去像个没有擦干净的鼻屎。想必值班医生对自己的缺憾了如指掌,因此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歪着脖子。这招看上去愚蠢一起非常有效,至少刘左和W站的角度是绝对看不道那颗真黑痔假鼻屎的!
“医生,刚才推进来的那个晕过去的美女她……”
值班医生歪着脖子,瞟了一眼刘左说:“你是她什么人?男朋友还是家属??”
刘左擦擦汗,说:“我们是她的……同事。”
值班医生冰冷的态度有所收敛,甚至是有点面带笑容道:“她……”刚说了一个字,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立刻又恢复了原来得语调道:“她换科了。”
刘左还在等待下文,谁知道医生不再说话,低头接着看报纸。刘左只好接着问:“内科在哪里?她感冒得重不重?”
值班医生头也不抬地说:“谁说她是感冒了?她换到血液科去了,听她说她认识血液科的张主任,可能以前来过的吧?”
刘左觉得自己的脚开始发抖了。但阿猪的话随即涌上心头:“……不会有事的。她最多就是贫血。贫血能贫死人吗?就好象贫嘴一样,最多是个缺点罢了,什么时候见过贫嘴贫死人的?”刘左稳了稳神,又问医生道:“请问血液科又在哪?”
值班医生终于抬起了头,仔细看了看刘左。刘左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以为医生终于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医生又低头看报纸了。
刘左“啪”的一下一巴掌砸在桌子上。值班医生被他吓了一跳,错愕地抬起头——慌乱之中连头都忘记歪了,那颗真黑痔假鼻屎在刘左地面前一览无遗。刘左咬着牙说:“XX也是道上混地!刀子,M4,AK样样爆头。想不想单条?”
值班医生思考了几秒钟,接和迅速说到:“血液科在四楼向东走,0412室以东都是他们地地盘。”
刘左青着脸走出了急诊室。W跟在他后面。
走上四楼,眼前是一条长不见尽头的走廊。人明显比一楼的大厅少了许多,也没有什么哭声和血呼呼的病患。刘左和W快步向前走着。0401室.0402室.0403室……一间一间办公室在身边经过。刘左心里忐忑不安,希望快些来到烟凝的身边。可是他心里又在隐隐害怕,害怕什么他不知道。可是如果这走廊永远走不到尽头多好。烟凝永远的烟凝,永远神出鬼没,娇俏可人。
0412室到了。
刘左和W在门口对视了一下,同时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有几个人,都在喝茶水,刘左和W同时问道:“烟凝在不在这里?”
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妇女医生用手向右边指了指,有气无力地说:“会诊室在0414。”
刘左和W对视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0414室的门口刘左忽然有点腿软。他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回头看看W说:“怎么这个房间号码这么怪?0414,死了又死,X……”
W说:“你在门口等我,我先进去看看。”
刘左点点头道:“好……算了,还是我先进吧……不,还是你先吧!”
W向刘左微微一笑,推门进去了。刘左在门口捏着幸运棒球帽。那顶帽子本来是雪白的,如今被捏得充满了汗渍。刘左对这顶帽子可谓爱护有加。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洗一次。烟凝显然对这顶帽子得来历已经忘记了。有次烟凝指着刘左得帽子说:“你怎么一天到晚戴这顶破帽子?”说是破帽子其实不为过,因为被洗得太多,帽子显得有点旧!
刘左嘿嘿笑着说:“喜欢呗……”
烟凝说:“你戴帽子看上去像高中生。”
想到这里刘左忍不住笑了,高中生,亏她想得出来!然而这片刻得温馨回忆立刻被医院得消毒水味吹散了。烟凝此刻正在会诊室里,她在干什么?她感觉害怕吗?她有想我吗?刘左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W出来。
W进去了已经有一会了。好几次刘左想推门而入,直接去看看烟凝究竟怎么了。进什么科不好,偏偏进这个该死得科,看上去异怪死了。
如果,如果烟凝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会怎么样呢?刘左一想到这个玩意立刻觉得喉咙发干,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打颤。真是个软弱地男人呢。刘左想到,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连向人家表白地勇气都没有。混了这么久,连在吃饭的时候给她夹块肉都不敢。因为她……她……刘左悲伤地想到,她太美了。这种美丽是种暗示,也是距离,把他和她远远分开。当然自己也是帅哥没错,不过又能怎样?烟凝还不是远远地站在云端,自己只有站在地面仰慕地份儿。
可是在CS里就没有这种距离。
她和他一样是战士。
烟凝地一切在眼前如电影地慢镜头一样掠过。她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地房间里,她不会用MP5,她拣到了那把AWP——在AZTEC地大地上她喘息,恐惧,冷静,她救了关键地一局,她用生命换回了战友地生命,她在队服上写下“赏金猎手站队”六个难看的大字,她看到帅哥会流鼻血……等等!流鼻血,她流鼻血?
刘左隐隐意识到什么。好象一切早有预言,只是不得而知,她为什么会流鼻血?在刘左的记忆至少看到她不下三次流鼻血。他们还笑话过她。
她苍白,开始的时候很少言语。可是她出现以后的第一次笑容是专门为他的。刘左清楚地记得,在洗手间里看到的第一次笑容,那种让人眩晕的感觉……
刘左站起身来,开始来回踱步……
他记得她的哀伤神情。那种哀伤是宁静的。他们都知道她隐藏着某个秘密,这个秘密一定有足够的理由让人心碎。他们尤其是她时刻关注着她,看着她的笑容一天天的多起来。他原本以为,这笑容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直到他遇到幸福的归宿。
想到这里刘左再也忍不住了。他几乎是冲到0414的门口,推门而入。
烟凝,烟凝!刘左连害怕都顾不上了,他只想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好。
门刚开了一半,他停住了脚步。他听见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对W解释什么。
“这种病的病因不清,但有很大可能性是遗传的。病患的近亲中一般有人得过这种病。这种类型得白血病在临床医学上非常罕见。这种病例存在都是遗传病因,目前尚未有骨髓移植成功得先例。采用得是保守治疗法,病患活到了30岁。这在这种类型得病患中目前是存活时间得上限了。”
说到这里医生停了一下,好象W低低得声音问了什么。接着医生回答道:“是的,你说得没错。小烟她早就直到自己的病了。她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带她来北京到我这里看病,她妈妈就是死于这种病的。小烟她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就算她很小的时候,我们做骨髓抽样,那么痛她都没哭过……我对她印象很深刻。想不到长这么大了,又这么漂亮了,唉…………”
一阵长长的沉默!
还是医生打破沉默说道:“你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小烟都没有说起过自己的病情吗?她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不过,现在的医学是救不了她的,你们要有心里准备。她父亲来了吗?她这次情形不妙…………”
刘左站在门口。
屋子里没开空调,开着窗子。开着的窗子和半开的门形成了对流风,吹得刘左得头发忽闪忽闪。窗外得蝉鸣清晰可闻,时刻提醒人们这是盛夏。
这是夏天吗?刘左站在门口,觉得浑身冰冷。原本忐忑不安得心情因为得知了答案而平静下来,取而代之得是冰冷得感觉。这种冰冷和空调下得冰冷不同,是如同地窖般得冰冷,是来自黑暗得冰冷。刘左原以为自己会晕倒,但是他没有。相反,他得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烟凝的一切,她的奇怪之处和她的哀伤,她的欲言又止都又了解释。他好象从没有站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烟凝,仅仅是这个名字就让他如醉如痴了。
W向医生致谢后,转身出门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刘左。
刘左呆呆地站在那里,好象灵魂出窍一般。
W走上前去,站在刘左对面看了他一会。两个人都没说话。一个人在看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在灵魂出窍……
几秒钟后W从刘左身边走了出去。
W走出门后停留了一下。刘左听见他一贯安详沉静的声音说道:“她被送道特护病房了。2号楼10层1009室,她留话给医生说想见我们。”
屁哥在阿猪和阿贵的照顾下显然已经从晕针的阴影钟恢复了过来。他表示需要一支特大号的雪糕来镇定自己。他这么一说阿猪和阿贵的口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流了下来。阿贵自告奋勇去买了雪糕。雪糕买回来后三个人蹲在大楼的墙根里呼噜呼噜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对过往的护士评头论足。
“喂,那边的那个是飞机场。”
“KAO,向右边看,右边的那个是飞机。”
“嘿嘿,美女来了。注意,距离我们10米,9米,8米,7米…………天啊,她脸上密密麻麻的是什么?雀斑……女鬼啊!!!”
女鬼护士听到阿猪的惊呼声,不满地向他狠狠瞪了一眼,瞪得阿猪心惊肉跳。屁哥对阿猪训道:“医院里,不要动不动就提女鬼什么得,容易招魂!”
阿贵道“说起来医院确实和鬼挂钩。我爸爸当年在新疆下乡得时候,有这么一回事————一个老头子,一个挺倔的马列老头在医院看门。那天我爸偷吃西瓜吃多了,闹肚子,到医院看病。那马列老头就坐在门口看门。”
说到这里,阿贵听到两声响亮的口水。显然是”西瓜“这个名词勾动了另外两个人的兽欲。阿贵意识到这点后也情不自禁地狠狠咽了口口水。三声口水声在接近黄昏地医院大院里居然有波涛汹涌之势。阿猪嘴里叼着那跟已经被咬烂的雪糕棍,舍不得放下。
阿贵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其实我爸经常偷吃西瓜,偏偏那天闹肚子,想必也是种缘分。他到了医院之后,已经很晚了。那马列老头就在门口坐着,呆呆的,大铁门锁得死死得。旁边站着一维族姑娘,挺年轻,看上去正在和老头说话。我爸叫了他好几声那老头都不理。我爸心里这个气啊,这个可好,一气又咬拉了。没办法,我爸找了个僻静得地方解决了一下。等他回来后,喝,门口更热闹了,来了一大家子带了个孕妇。那个女得惨叫声半里地之外都听地清清楚楚。一家人一直在喊那个老头开门,羊水都破了,总不成让人家把孩子生在医院大门外吧?”
刚说到这里,阿猪忽然大喝一声:“慢•” 阿贵和屁哥正深深投入中,被阿猪地这声吆喝着实吓了一跳。阿猪大声问道“什么是羊水?”
旁边经过两个年轻的小护士,听到阿猪的问话不由得羞红了脸,想看又不敢看他们,低着头快步从他们面前通过。
屁哥怒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阿猪昂然道:“有教无类,悔人不倦”
屁哥又好气又好笑,道:“教你头!悔你头!”
见屁哥这副德行,阿猪不由得疑惑道:“难道你有难言之隐?不会吧?他爸下乡得时候你年纪应该不大啊,那个孕妇怎么可能和你有染……要么就是你太早熟……”
阿贵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硬着头皮接着讲道:“羊水是一种高档汽水,专门给孕妇喝得……(旁边得阿猪露出了恍然大悟得神色,一边领会地点头一边鄙夷地看着屁哥)我爸一看真不行了,要生了,就自告奋勇从铁门爬了进去。等他进去后那个维族女人已经不见了。喊哪个老头,那个老头像睡着了一样不动。我爸急了,干脆从老头地裤腰带上把大门钥匙拿了下来开了门。孕妇那一家子胡噜噜都进去了,进去不久,就生了个女儿。”
屁哥鄙夷道:“你这算那门子鬼故事啊?要不要我给你讲个吃人肉的鬼故事?保证真实,独家新闻。”
阿猪哈哈一笑,用手拍拍屁哥的略微秃顶的头道:“你夜夜偷上鬼故事网,当我们不直到?就那点鬼故事吓唬谁啊?不就是有点黄嘛?”
阿贵夜说:“我这故事还没完呢。那一大家子进去后,我爸也跟着进去了,正要找医生开止泻药。忽然肩膀上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吓的我爸魂飞魄散——只见那老头一张枯干的黄脸正对着自己,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爸哆哆嗦嗦地回答道,你一直在睡觉,又有女人生孩子,所以我爬门进来拿了你地钥匙开的门……”
“那个老头怒道,你骗谁啊?!我一直坐在门口,绝没睡觉,若我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爸说,你不用发誓啊,你一开始是没睡觉,在和一个漂亮得维族姑娘说话嘛。我爸这话一说老头更生气了,嚷道:‘你小子真能瞎话,我坐在这好好的,从来没和什么女孩说过话!’我爸听老头这么一说,心里直发毛。那天晚上风特别大,又黑。嘿,当时那样异怪啊……”
只见阿贵绘声绘色地说着,屁哥和阿猪听地有点毛骨悚然。阿猪因为听地特别入神,口水险些流下来了。
阿贵继续道:“我爸心里合计着,该不会是撞鬼了吧?不过这里人这么多,鬼应该躲人才对啊。他也没管那么多,就去找医生了。你说这事奇不奇,就这么巧,医生上厕所去了,让我吧在屋里等着。结果你猜怎么着?”
阿猪抢先道:“你爸碰见女鬼了?”
屁哥道:“你爸和女鬼搞上了?”
阿猪转向屁哥怒道:“屁哥你个老不正经,没品位。老是像着那档子事!”
屁哥辩解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不出点事才怪了!”
阿贵说:“可是对方是鬼哎!……你俩别吵了。每天都吵,我都要被你们吵翻了。我爸没和维族姑娘!”
阿猪和屁哥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阿贵说:“可是我爸看见了一样东西——放在医生桌子上的一份医疗事故报告。报告上说一个女孩因为手术失败不得不截肢,但最后孩是死了。那个女孩的彩色照片很显眼地贴在报告书上,不是当时忽然想起来,其实他看见那个女孩地时候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想起来了。那个女孩不对劲的地方是膝盖以下——夜晚虽然黑暗,可是我爸还是想起来了,那个女孩的膝盖以下空空荡荡 的!”
屁哥和阿猪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这个时候屁哥觉得有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想都没想就嗷嗷叫了起来。叫了一会后,他感觉周围停了不少惊异注视的目光,这才冷静下来。回头一看,是W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屁哥叹气道:“拜托你有点人气好不好,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怎么跟维族女鬼一样?”
阿猪和阿贵站了起来,问W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烟凝好了吗?可以出院了吗?”
W静静道:“烟凝出事了!”
阿猪含在嘴里的雪糕棒“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W带着屁哥他们几个来到了2号楼10层1009房间门口的时候,透过房门的玻璃,能看见刘左早已到了。他正站在那里和烟凝说话。烟凝半依在病床的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刘左。
阿猪悄声说:“烟姐好好地嘛,你看,还在笑呢。”
屁哥“啪”地一下拍在阿猪头上,底声训道:“你小子懂个P!”
阿猪怒道:“这样很疼的你知道不知道?我还在上学!你把我拍笨了怎么办?”
阿贵急忙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嘘”一了下。然而为时以晚,屋子里面的人已经听见了。烟凝对刘左说了什么,在她的微笑的注视下刘左转身走向他们打开了门。
屁哥和阿猪.阿贵一色地陪着笑,小心翼翼挪进了屋。
屁哥首先道:“烟妹妹,你玉体欠安,理应多休息的。刚才我们在门口没吵架,只是有点不同见解。”
阿猪也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屁哥他没打我头,打得一点也不痛!”
烟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你们俩的把戏我还不知道嘛?别担心我,我这是老毛病,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别把我当病人看啊。!
屁哥竖起大拇指道:“烟凝,莫说你不是病号,就算是病号,也是全中国,不全亚洲最美丽的病号!”
阿贵好奇道:“为什么烟凝不是全世界最美丽的病号?”
屁哥沉吟了片刻,郑重道:“我始终认为,从各个角度来看,如果奥丽黛.赫本生病的话,她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病号。诚实地面对现实,我们烟凝只能排在世界第二,不过亚洲绝对是第一!!”
烟凝微笑道:“屁哥真是会说话,呵呵。刚才那一局我们赢了。真开心呢。我更加有信心战胜X档案队了。真想看看阿杰和西城傲慢的脸,看到他们失败的样子呢,我们才是最强的!!”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W忽然道:“其实打比赛这么久了,最开始为了钱的想法,现在都在慢慢改变。有多少奖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们是一个团体,是一家人。没什么比我们在一起更重要了!!”
阿猪道:“对!对!烟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我们,我们就是你的朋友,你的战友,也是你的家人。”
烟凝笑起来道:“听起来好肉麻喔……不过好开心!”
屁哥捏着拳头咬牙道:“就算最后拿不到10万块钱都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
烟凝顿了顿,有点诧异的望着他们,轻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输定了?”
大家一片安静。阿猪用手揉了揉了鼻子,看了看大家脸色,什么都没说。
烟凝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激动地大声说:“我们不会输的!我还会参加比赛,我们不会退出的!我们,我们从南京走到北京,和那么多站队打过比赛。为了奖金, 为了挑战X档案队,我们,我们一直走到WCG的决赛,怎么可以因为我的病就放弃?不,不会的!决不!!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我一定会参加最后的决赛……”
烟凝话音未落,站在床头的刘左忽然吼了起来:“不要胡闹了!你的病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不爱惜你自己,也要想想爱惜你的人!你,你,你怎么可以再继续参加比赛?你怎么能带着这个秘密每天和我们若无其事地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明明知道我们有多在乎你,可是你呢,你瞒着所有的人!你放弃了自己!我决不允许你再这样做!作为赏金猎手 的队长,我命令你退出比赛。从现在开始,阿贵顶替你的位置!你好好养病,我们会尽快联系你爸爸。就这样!!”
刘左吼完以后,一转身出了房门。他的手重重的带上了们,“砰”的一声惊动了每个人的心。
屋子里的人的目光从砰然关上的大门转到了病床上的烟凝,后者犹如潮水般纯净的眼重慢慢涌出了些许泪水。但是她咬着嘴唇,始终没有让泪水落下一星半点。
屁哥一跺脚道:“这个死刘左!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有话好好说嘛,干嘛那么着急。我看看他去。”说完便要追出去。W伸手拉住他,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照顾烟凝,我去看看刘左。”
W轻轻走出病房,偌大的走廊空荡荡的,寂静得近乎空旷。其实每间病房里都有病人,只是他们和陪护都在沉默着。这里是高危病房。高危病房连探视时间都没有限制,因为医院和病人们心里一样清楚,谁也不知道下个时刻是不是就是终点。只要你愿意,你就和你想见得人多些在一起的时间吧!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宽大的窗户。从窗户里面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只是接近黄昏,天空里已经没有纯净的蓝色。巨大的夕阳用它金色光辉染透了它所到之处。夕阳的余辉从窗户里斜斜洒了进来。一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大男孩蹲在窗前,手捂着脸。
W知道拿是刘左。
他轻轻地走进他。刘左地双肩微微耸动,捂着脸地手指间不断有泪水涌出。显然他在极力控制自己,可是泪水仍然像失控地雨水一样纷纷落下。隐约能听见他低低地痛哭声,那种哭声和普通哭声的委屈,恐惧。愤怒不同,是一重痛彻心扉的伤心欲绝。他T恤衫背后的“赏金猎手站队”六个难看的大字随着他的身体一起颤抖。W在他的身后站定,默默无语地站在那里。
远远地,走过来两个查房的护士。她们看到窗前的两个人,也看到了绝望的泪水在指间汹涌的情景。年纪较小,胸前挂着“实习护士”牌子的小护士忍不住眼圈红了,放慢了脚步。走在前面的年纪大些的护士看了看她,面无表情道:“快点。要量几十个病人的体温呢!看什么啊,习惯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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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第二十局咫尺或天涯
还有2天就要进行中国WCG的决赛了。央视体育频道和全国的报纸、新闻网站都在频频报导这次比赛的盛况。出人意料的是,进入决赛的两支战队都不约而同表示了禁止采访。一位资深的体育记者在他的报导中这样写到:“面对取得决赛的资格,两支战队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和愉悦。相反,在他们的脸上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凝重。他们仿佛各怀心事,却又拒绝采访。谁也不知道在这两支最幸运也是实力最强的战队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国的网络游戏职业化的道路刚刚开始,也许正是这样沉重的责任压在两支年轻的战队身上让他们倍感意义重大。中国的网络游戏职业化进程已经远远落在欧美和日韩后面。但愿这次WCG能以一个完美的结局打开中国网络游戏玩家职业化的新局面。”
西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拿出手机。
“晶儿,这是今天给你发的第一个短信。前面给你发的上百条短信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了。”
“还有两天就要比赛了,我很期待这次比赛。我希望成为一个真正的CSER,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网络游戏玩家。让CS和所有网络游戏都象传统体育项目一样被大众接受。这是我的梦想。”
“昨晚我又梦见你了。我看见你离我越来越远,想伸手拉住你,可是拉不住。我心里很害怕很慌张,你在我心里太重要了。我不能没有你。”
“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我不值得原谅。只是我恳求你,不要用永远不理睬我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惩罚我。”
“晶儿,我爱你。”
阿杰走进西雅图网吧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了。一进门他就看见网吧掌柜的在对他笑。他疑惑的看了看他,后者把嘴巴努了起来,指了指网吧的里间,悄声道:“有人在等你。”
阿杰径自走进了X档案队的训练专区。因为临近WCG决赛,X档案队的训练暂时停止。往日里热闹的训练区如今空荡荡的。此刻里面只坐了一个人,面对着一排排黑色屏幕的电脑,背对着入口。
阿杰的心在刹那间微微荡漾了一下。然而仅仅是刹那间而已,他很快控制了自己恢复到常态,快步走向坐在那里的人。
“还以为你已经回上海了。”
听到阿杰的声音,屋子里的人回过头,微笑了出来。她冷脆的声音让所有的男人都难以忘怀。
“呵,想留在这里看你们的决赛,不可以吗?”
阿杰在她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同样报以微笑道:“田楠……很高兴你对我们战队的关注。”他停了片刻,接着轻声道:“那天的比赛……”
田楠敏捷的打断他道:“我来看你不是跟你说比赛的事情的。我想代表我们战队的人向你和西城道歉。阿琳她……她不是个坏女孩。她也没想到会给你,西城还有晶儿带来那么多困扰。这件事情,她真的是无心的。”
提到晶儿,阿杰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不过他用温和坚定的语气驱散了它:“晶儿一开始确实很受伤害。不过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渐渐平静了。其实,她早已获得了去法国读书的签证,我父母也有不少朋友在法国,他们都很喜欢她。她始终没下决心走就是为了和他……不过,明天她就要走了……”
田楠低下头,一头英气的短发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华。她修长的手放在膝盖上。阿杰看着她,沉默着。
仿佛有太多话想说,却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网吧的小弟给阿杰和田楠端来了两杯纯净水。他奇怪的看着这两个人,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田楠说:“你……”
阿杰说:“我……”
田楠说:“你说吧。”
阿杰说:“不,还是你先说吧。”
田楠说:“你的样子几乎都没变。”
阿杰说:“我觉得你更漂亮了。”
田楠爽朗的笑了出来,对阿杰说:“几年没见,觉得你样子虽然没变,但是比以前会说话了好多。”
阿杰摇摇头,严肃的说:“我说的是实话。”
田楠说:“哦……”
两个人又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阿杰说:“那天比赛的时候,你们对AZTEC的战术理解非常特别啊。”
田楠说:“其实那不是常规打法,是针对你们战队特别设计出来的战术。全世界的CSER对AZTEC的战术都非常了解。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你的对手都了解你的战术意图。可是……我了解!”
阿杰说:“哦,那你说说看,我的战术有什么特点?”
田楠微微一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道:“你是个很执着的人。”
阿杰头点了点,说:“哦?”
田楠说:“执着的人,往往固于追求,却忘了自己的身后。”
阿杰伸手拿到水杯,喝了口水,说:“明白了……你来,是害怕我们和赏金猎手战队比赛的时候输是吗?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的弱点,但是你们战队毕竟输给我们了。这是事实。你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争强好胜。”
田楠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转过脸去,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她转身向大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停了下来,头不回的说:“也许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
田楠瘦高的身影消失在网吧门口。她喝过的水还静静放在桌子上。阿杰发了会呆,忽然站起身来向网吧外追去。
网吧外面是一片夜色。街灯闪烁,来往的车辆好象城市里的野兽,睁着大大的眼睛来回奔驰。到处都没有田楠的身影。阿杰的心里越来越空荡荡,有些喘不上气来。不是已经彻底忘记这个坚硬的女孩了吗?不是已经划上了句号永远不再想她了吗?难道自己连自己做的决定都无法遵守吗?阿杰的眼睛快速的扫视着四周,动荡的思想斗争在内心此起彼伏。
分手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夏夜。两个同样要强的人决定终止彼此永无休止的争论或争吵。这次分手似乎非常坚定,连共同组成的CS战队也受到影响最后不得不解散。此后共在校园里的一年半的时间里,他多次看见她和朋友们在教室里上自习、一起说笑着散步,过着似乎非常快乐的生活。她不知道,毕业的那天他曾经找过她。他只是想问她一句话——可不可以一切重新开始?为了她,他愿意留在上海,愿意放弃北京的一切。
那天他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一夜,没有看见她。
清晨的时候,他送最先离校的一个同学去了火车站,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学校了。
就是在那一刻吧,他告诉自己,永远离开上海,永远忘记她。不能得到的,不可以强求。
就象今夜一样。
阿杰的眼睛急切的搜寻着网吧门口所有的道路。然而她已经走了,再无踪影。他知道,象她这样的女孩,走了就是走了,绝不会回头。
他克制住内心的失望和被回忆泛起的隐痛,慢慢的沿着人行道走着。再向前,就是个十字路口。他本能的向右转。他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坐在出租车上,一盏又一盏街灯快速的掠过田楠的眼睛。田楠在明暗之间呼吸着——不知道多久以前,她曾和他每夜在街灯下散步。那时候大家都很害羞,连牵手都不敢。可是他们争论起问题却是刀锋相见毫不留情,谁也说服不了谁。
分手的那个夏夜是记忆里最冷的一个夜晚。她一个人在黑暗里缩在床角,拼命忍住眼泪不让它流下一滴。此后她拼命的读书,考试,和朋友们一起,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快乐。分手后共在校园里的一年半时间里,她曾多次看见他在教室里上自习,看见他一个人从容而自信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分手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不知道,毕业的那天她曾经找过他。她只想问他一句话——可不可以一切重新开始?为了他,她愿意去北京,愿意放弃上海的一切。
那天她在他的宿舍楼下等了一夜,没有看见他。
清晨的时候,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宿舍,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装。一句“再见”,她告别了复旦、所有同学、朋友以及她的初恋。
就在那一刻吧,她告诉自己收起所有的眼泪。昨日不可能重现,不是你的,就要放下。
就这样毕业后一年里,她这样放下了过去的一切生活着。朋友的手机号码一直在变——中国移动通信、金卡快捷通、小灵通一直到CDMA,而她却固执的保留着大学时代的手机号码。那上面,存储着一个让她时刻想念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忘记不了他?田楠坐在车上咬着嘴唇,看着窗外的街灯象流星一样一闪即逝,一个流星过后是另一颗流星。忽然田楠对司机说:“麻烦你,请带我回到刚才上车的那个网吧门口。”
司机师傅理解的一笑:“姑娘,你忘记什么东西在那里吧?”
田楠点点头说:“是的,很重要的东西。”
出租车开到网吧门口,下车前司机问道:“要不要我等你?”
田楠微笑道:“不必,谢谢。”
司机也笑着接过钱道:“你的声音真脆!祝你好运,找到自己丢的东西!”
田楠不再说话,下了车冲进网吧里。她直奔X档案队的训练专用区,然而那里此刻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转身奔向网吧柜台,急切的问道:“阿杰呢?”
掌柜的摘下眼镜打量了一会田楠,才慢里斯条的说:“走了好一会了,你追不上了。”
田楠出了大门,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那时候阿杰的身影刚刚在街角向右转去。
她没有看见他。
他也没有看见她。
她黯然站在北京的夜晚里,在失望里沉默了一会,然后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21
标题:第二十一局歪脖树之约
2002年8 月24日,西城拿出手机。
他的手有点抖,这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但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变化,只是一心一意的按出一个个汉字。
“晶儿,还有一天就要WCG 总决赛了。我们为这场比赛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明天将是见分晓的时候了。对手很强,强得超出意料。可是我们不会输的,因为我们必将代表中国参加世界大赛。”
“晶儿,清晨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你。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你,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快疯了。如果真的疯了就好了,让我带着自己的罪恶自生自灭。只要我一日还有知觉,我就不能停止想你。”
“晶儿,赏金猎手队里有个队员生病了,好象很严重的病。下午我会去看她……她一定也曾有过自己的爱情,渴望和恐惧。想到也许她有可能会和一切永远告别我心里非常难过。晶儿,请不要离开我。”
“晶儿,我爱你。”
走进医院的时候正是午休时分。医院里静悄悄的,好象大家都在午睡。西城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医院的走廊里发出回响,仿佛CS里奔走时的脚步声。他苦笑了一下,开始认真寻找病房。
在2 号楼10层走出电梯的时候,他意外的听见一阵喧哗声。只见1009室的门口站着几个人,正在激动的理论什么。
一个戴眼镜、穿着高档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正在用蹩脚的南京普通话说着:“我被你们搞昏的唠!老板只是派我来把20万块钱送到,没的钱,拿什么治病?
你们拿我气什么?老板不是不来,是没的时间!一天有三个洽谈会要开,怎么来?“
一个面容清秀、尖下颏的男孩子也正用南京话气愤道:“没的见过这么差劲的老爸,女儿眼见要挂掉,老子不来瞧一眼!我呸!”
西城想了想这个男孩他认识的,他名叫猪头3.这么清秀的男孩怎么能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西城无论如何也没想通——好象赏金队的人喊他“阿猪”来着。
阿猪旁边一个面色红润、身材颇高的胖子止住了阿猪的声音。他向眼镜男点点头道:“小孩子不会说话你别介意。说话老是说不到点子上,呵呵。”
西城又想了想这个胖子他也是认识的,他名叫“危险的屁”,赏金队的人喊他“屁哥”。这个名字更加让人迷惘,“屁”如果危险,会是怎样的一个屁呢?
眼镜男听屁哥这么一说,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听到屁哥教训阿猪道:“小孩子就是不会说话!一点力度都没有!”说完屁哥转向眼镜男,脸色变得恶狠狠道:“你马上给我死滚回南京去!你个小呆比,告诉你老板,烟凝就算没有这个老子,有我们这帮重情意、讲义气的朋友照顾她!”
眼镜男显然被屁哥的样子吓唬到了,转身欲跑。忽听屁哥的声音再次响起:“慢着!钱留下!人消失!”
眼镜男迅速把手提包里的一包钱塞到屁哥手里,然后一溜烟的消失了。
屁哥和阿猪相视一笑,席地而坐开始沾着口水数钱。
阿猪叹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真想把它们铺在地上睡一觉。”
屁哥说:“我想用它们编个草裙……”
西城心里想:“这两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时1009室里溜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孩子。西城看了看,觉得自己不认识他。
其实这个人就是阿贵没错啦。阿贵看了看正在数钱的阿猪和屁哥,几乎要哭了出来:“你们知不知道抢银行是犯法的?!”
西城再也抑制不住,狂晕倒地。
西城扑地的声音惊动了三个正在痴迷看钱的人。三个抬头一看,叫了出来,呦,这不是西城吗?
西城倒在地上,手里扬起一束天堂鸟。三个人点点头,上去扶起了他。
在三个人的关照下,西城蹑手蹑脚进了病房。进了房间他才发现,原来烟凝并没有睡觉。相反,病床上的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窗外。
西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期期艾艾的说:“你好,我是西城。恩,祝你早日康复。”
烟凝看都没看他,轻声说:“谢谢。”
病床上的女孩湮没在一片苍白之中。但她的美丽即使是病房的肃穆也不能掩盖。和晶儿认识之后他一直觉得晶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然而他不能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女孩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丽。她迷离的眼神仿佛游离在生活之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会后他决定问她个问题:“明天的决赛你会参加吗?”
问完后他立刻后悔了,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然而烟凝似乎毫不介意,她仅仅是微笑了一下,没说任何话。
又是一阵沉默后,西城决定告辞。在他站起身来想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烟凝轻盈的声音说:“我爸爸一直对我很好的……只是在他认识了那个女人后,离我越来越远了。其实我也明白,他是害怕最后和我的分别。”
她的眼睛望着窗外,仿佛始终在自言自语:“对于自己的亲人时刻可能离开这样的事实,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气等到结局的。爸爸害怕和我分别的那一天,就象他害怕和妈妈分别的那一天一样。我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到来。一切的努力都不过是使我们离结局更近而已。”
西城站起身来,默默注视了一会烟凝,转身离开了。
门口的三个人还在数钱,他们同时商量着是把钱存到银行里还是直接打到医院的帐户上。西城苦笑了一下,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就在他即将离开他们视线的时候,忽然听见三个声音齐齐喊住自己:“站住!”
他停下脚步,疑惑的转过身。
只见阿猪仰着他清秀的脸,硬是装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道:“擦亮你的枪!
明天比赛见!“旁边两个人不失时机的鼓起掌来,笑着说:”好有气势喔!
“
西城哭笑不得,转身离去。边走边隐约听到身后的人的对话。
“这句台词好硬啊,阿猪你哪学的?”
“嗨,我这气质根本不用学,浑然天成!”
“哎,待会给烟凝表演一下,她肯定开心。”
“这还用你说?另外我和屁哥早排好一个相声节目,准备专门给烟凝开心呢——名字就叫《医生也疯狂》!”
“什么内容?大概透露一下嘛。”
“嗨,就是风流倜傥的屁哥医院晕针的光荣事迹呗!”
……
西城站在电梯间门口等着开门。以前他心里一直不太明白,就这么一群人是怎么打入WCG 决赛的呢?他们的技术和战术,与他们的形象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一群小混混,竟然能走到全国比赛的最后关头?现在,他隐约感受了这支奇特的战队的特质。这特质里有一种让人难以表达的令人感动的成分。他知道,他们是一群值得尊敬和重视的对手。
正胡思乱想着,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了几个漂亮的女孩子。西城一看,这不是血之花战队的吗?除了田楠,其余人都在,阿琳当然也在其中。
西城一看见阿琳,立刻以袖遮面,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个女孩见状扑哧一笑,留下阿琳一个人傻傻的对着西城,其余人一窝蜂的跑到烟凝病房去了。远处传来屁哥阿猪他们幸福而热情洋溢的招呼声。
阿琳看着西城,迟疑道:“一直想说对不起,却没有机会……”
西城眼睛看着地面,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不过,她不理我了。”
阿琳那双电力无穷的眼睛忽然红了,她咬住红唇道:“我知道,队长都跟我说了,也批评我了。晶儿她的误会有道理,我确实……”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接着仿佛下了决心一样,坚决的说道:“我确实喜欢你。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对方也喜欢自己的吧。所以……”
西城听到这里,慢慢抬起头凝视着阿琳。阿琳的眼睛盯着自己脚尖,不停的蹭着地板道:“所以我不会强求什么。那天,那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已经很满足了。”
西城点点头,转身踏入电梯间。就在门要关上的刹那,阿琳忽然大声说:“队长告诉我,晶儿要去法国了。好象就是今天下午的飞机……”
电梯大门缓缓关上,截断了阿琳的声音。西城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仿佛傻了。电梯呼啸而至到了一楼,西城还是傻站在那里。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两个护士。她们看西城一动不动,以为他要上去,便按了上楼的电钮。电梯开动起来,有个护士好心的问西城:“你到几楼?”
西城这才从梦中惊醒,他叫了起来:“我要去机场!”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西城跳了起来,拼命的按停止按扭,不过停下时,高速电梯已经回到了10楼。门一开西城就从里面冲了出来。阿琳正倚在电梯门正对的过道上发呆,看到西城不禁“啊”了一声。
西城苦笑道:“我是猪。”说完飞一般冲向了安全楼梯。安静的大楼里,西城的跑步声震耳欲聋。他没命的跑着,终于跑到一楼后,他连气都来不及缓就跑向自己的摩托车。他跳上车,风驰电掣的开向了首都国际机场。
犹如离弦的箭,西城疯狂的奔驰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晶儿,让她留下!她必须留下,因为没有她,他绝对不能存活。
分别有两种形态,一种是生离,一种是死别。无论哪种对于爱情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西城以100 迈的极限速度向前冲着,每前进一米也许就离晶儿更近一步。他心里暗暗祈祷着:“晶儿,不要走,等我。”他疯狂的冲向他的爱情,企图留住它。
跑到西单附近的时候,疯狂的摩托车终于力不从心,嘶哑着慢了下来。西城低头一看,原来是发动机过热。他毫不犹豫的把摩托车丢在路边,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哥儿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出租车司机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西城,慢条斯理道:“400 !”
“成!你快点吧!”
“呵呵,你找对人了!瞧好儿吧!”
车开起来了。这个司机看来还真不是吹的,虽然赶不上西城开车那么疯狂,但速度也是飞快。可是西城仍然不停的催促:“快点,快点,再快点!”
仿佛是老天有意为难西城,车子开到知春里的时候,大街上开始堵车了。西城咬牙切齿的等了5 分钟,堵车的状况丝毫不见缓解。他扔下400 块钱,冲出车门开始狂奔起来。虽然说在大学的时候是体育健将,但毕业后的锻炼毕竟大不如从前了。只跑了800 米西城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丝毫不停脚步,继续咬牙向前跑。道路两旁的树呼啦啦的在耳边倒退着,他眼睛盯着前方脚下一刻不停。
或许并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里都有这样为爱情狂奔的机会。但是那些真正爱过的人都会知道,有时候爱情往往就取决于那几秒钟的时间。迟了,早了,都会错过。属于你的那个人,是在刚刚好时刻赶到的那个人。
西城——是这个幸运的人吗?
出了知春里,不见堵车了。西城又拦了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的向首都国际机场赶去。等他赶到机场的时候,刚好距离他离开医院20分钟。
他冲进机场大门后,眼睛一直在搜寻着晶儿的身影。可是机场里人实在是太多了。操着各种语言,穿着各种服饰的人们象鱼一样在机场里游来游去,偏偏看不见晶儿的身影。他跑到领取登机牌的地方仔细察看了一下去往法国的航班,3:20分登机。他看了看表,3 :10分,看来晶儿很可能已经通过安检了。如果是那样,晶儿此刻一定已经在国际侯机室了。他几乎是绝望的双手抱着头站在大厅里。人来人往,人来人往,无数的皮鞋在他的眼前掠过。
忽然他眼睛一亮,向侯机厅的2 楼跑去。
晶儿安静的坐在侯机室里,手里端着一杯冰红茶。她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一定还等在外面——飞机不上天,他们是不会肯离开的。
爸妈对于今天的分别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她转身走进安检处的时候连最爱哭的妈妈都没流眼泪。其实她知道他们和她一样眼圈有点红,但是法国那边爸爸早已拜托了他的老同学照顾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临别时哥哥拥抱了她一下。她很想问问哥哥和田楠的情况怎样了,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话。哥哥昨天回家后,她能感觉到他内心很难过,尽管他的一切还和平时一样。哥哥就是这样的人,所有的一切他都一个人抗着,哪怕再痛苦他都要一个人抗着。
她手里的冰红茶很凉。机场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她觉得有点冷,就把杯子放到了身边的小茶几上。两只手一空出来,她不自觉的摸出了手机,再打开手机的收件箱,里面满满的全是西城的留言。她看了几眼,忽然心里又悲伤起来,于是按了关机键——迟早要关机的,飞机上不给用手机。
她闭上眼睛。那个人——那个人此刻在干什么呢?真是奇怪,越是想忘记一个人,这个人越是能清晰而频繁的出现在你眼前。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西城坏坏的笑。那种笑容倾倒了多少女生呵。
他在想着我吗?
他会用多久忘记我?
他——真的爱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我看见他们的那一幕呢?说到底自己真不是个勇敢的人。不勇敢,就会选择逃避,选择让时间帮助自己淡忘和脱身。
西城。
西城……
就在这时候,大厅广播响了。一个柔和的女中音分别用英文、法文和中文提醒F1205 航班的乘客10分钟后登机。晶儿睁开眼睛,收好了手机,打起精神看自己有没有遗忘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柔和的女中音的广播被一个忽然出现的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仿佛话筒被那个男人抢走了一样——广播里传出了一个急切的、勇敢的声音:“晶儿,晶儿,你能听到吗?晶儿,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永远爱你!
不管你走多远,走多久,我永远会等……“话没说完,广播就中止了,侯机厅里一片哗然。
晶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向侯机厅的大门跑去,一直跑到安检处。她要跑出去的时候,一个机场保安拦住了她。她不能出去,可是远远的,她看见了跑过来的西城。西城身后还追来了两三个穿制服的机场保安。
西城被保安拉住了,手向后背了起来,似乎被严厉呵斥着要带到什么地方。
西城对这些保安看都不看一眼,眼睛一直盯着晶儿可能出现的安检处门口。
当他终于看见晶儿的时候,大声呼唤了起来:“晶儿!晶儿!”
晶儿跳着脚向西城挥着手。她脸上洋溢着犹如花朵绽放的光彩。她一边挥着手,一边对倒退着被保安拉走的西城大声喊道:“西城!我知道!我是个胆小鬼!
可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用手做成喇叭的样子围在嘴巴上,笑着大声喊道:“我想通了!一年后的今天,我们在未名湖的歪脖树下见好吗?不见不散!”
远远的,西城微笑的点了点头。他挣扎着不让保安把他拉的太远,眼睛始终痴痴的停留在晶儿身上。
晶儿再次笑了,大声喊道:“西城,我爱你!”
西城忽然间呆立在那里了,犹如被销魂。这是第一次听晶儿对自己说那三个字,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
明年今日,未名湖畔,歪脖树下。
西城重重的点了点头。
旁边几个保安拖着西城走了。其中有个特别重感情的保安还忍不住抹了抹眼泪.